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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換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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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知道她出事了, 陸無硯就急忙讓入醫並仍留在府裏的幾位太醫一並過去診治。縱使是表兄妹,男女大防擋在那裏,他並不能親自進她的閨房瞧瞧她。只能從入醫的稟告裏得知她一二, 其中酸澀與焦灼,實在難熬。

他知道她身子還虛弱, 可仍舊讓入茶將她抱了過來。瞧著面前憔悴狼狽的小姑娘,陸無硯幾不可遏心中疼痛。真恨不得將那些規矩體制全扔開,將她拴在身邊,一息也不離眼。

他本來就是個我行我素無視禮法的人,可他的小姑娘不是。倘若他真的擅作主張將她攏在身邊, 等她長大了定會怪他。不,就算是現在只有六歲的她也是不會歡喜的。

“三哥哥?入醫呢?不是說要給我換藥的嗎?”方瑾枝左瞅瞅右瞅瞅,也沒瞧見入醫的身影。實際上,這裏只有三哥哥和她兩個人。

垂鞘院裏炭火向來比別處燒得熱。方瑾枝身上的小鬥篷還沒有脫下,不大一會兒的功夫, 後背就沁出了一層薄汗。連小小的鼻尖上也是一層細密的小汗珠兒。

“她不在。”

“那……不換藥了嗎?”方瑾枝疑惑地望了一眼陸無硯,又低下頭來,瞅一眼自己的小手。她的右手上面的紗布已經脫落了一半,亂七八糟的。

“先去把自己洗幹凈。”陸無硯點了一下方瑾枝的鼻尖。

入烹已經站在了門口,她走過來, 將方瑾枝抱起來。

“別讓她的傷口碰到水,會疼。”陸無硯頓了頓,“算了,別在凈室裏給她洗頭發。一會兒抱回來洗。”

“是。”入烹應了, 抱著方瑾枝往外走。

方瑾枝在入烹的懷裏扭了扭身子,她越過入烹的肩頭望向陸無硯,心中頓覺疑惑——所以先抱她到這裏來做什麽呢?連藥也沒換,只是被三哥哥抱在膝上,被他盯了好一會兒,又要折回去洗澡。那……為什麽一開始不先去洗澡,再過來呢?

方瑾枝握起小拳頭敲了敲小腦袋,想不明白。

入烹抱著方瑾枝到了凈室,仔細地幫她擦洗了身子,又給她換上阿星帶過來的幹凈衣裳。方瑾枝擡起小胳膊,湊到鼻子前聞了聞,笑著說:“不臭了!”

“咱們表姑娘一直都不臭。”入烹蹲在她身前給她穿好小鬥篷。

可是方瑾枝又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,有些猶豫地說:“要不然還是在這裏洗了頭發再回去吧?”

她抓了一綹兒發聞了聞,揪著個小眉頭,不高興地說:“餿了!”

“三少爺說了,回寢屋再洗。”入烹將她的小手拿開,把兜帽給她戴好,不由分說地抱著她往回走。

再回到陸無硯的寢屋時,那裏已經多了幾樣東西。小桌子上擺著藥匣,藥匣旁邊還擺了一些瓶瓶罐罐。小桌子的旁邊是一盆熱水,水汽氤氳。陸無硯懶散地坐在地上,倚靠在小桌子上。

“三哥哥,你要親自給我換藥嗎?”方瑾枝邁著一雙小短腿走過去,許是吃過東西,藥勁兒也到了。這一雙小腿兒此時倒沒有先前那麽虛浮了。

“嗯。”陸無硯應了一聲,將方瑾枝外面的小鬥篷給她脫下來,註意避開她的手。

陸無硯捧起她的手,卻在看見方瑾枝手上的紗布脫落了一半時,擰了眉。他將方瑾枝的小手翻過來,小心翼翼地將系在她掌心的結解開。將紗布一層一層揭開。揭了幾層,再裏面的幾層紗布上染著血跡,混著藥漬,瞧著臟兮兮的。

陸無硯輕輕蹙了一下眉。

一直觀察著陸無硯的方瑾枝忙說:“讓入烹給我換藥也可以呀!”

陸無硯沒有理她。

許是因為方瑾枝睡覺的時候壓著了,等到還剩三層的時候,紗布已經黏在了傷口上。陸無硯輕輕一扯,方瑾枝的小肩膀就不由向後縮了縮。

“疼?”

方瑾枝咬著牙說:“不疼!”

陸無硯覆又低下頭,動作更加輕柔地扯黏在她手背上的紗布。方瑾枝脊背挺得筆直,一聲都沒有吭。可是在最後一層紗布撕下來的時候,方瑾枝還是悄悄松了口氣。

陸無硯不由擡眼,輕輕看她一瞬,又垂下眼瞼,將眼中情愫隱藏。

方瑾枝手背上的一大片傷又有細密的血珠兒溢出來,而傷了的三根手指頭更是腫了起來,和沒有受傷的食指相比,粗了一圈兒。

陸無硯勉強壓抑心中的怒火,取了小桌子上攪拌好的粘稠藥漿塗抹在方瑾枝的傷手上。藥漿塗在傷口上,火辣辣的。

方瑾枝偷偷打量陸無硯的神色,笑著說:“三哥哥,這藥漿好像紅棗粥誒!”

陸無硯沒有擡頭,說:“不想笑就不要笑。”

方瑾枝癟了一下嘴,小聲嘟囔了句什麽。她見陸無硯仍舊低著頭,並沒有如往常那樣靠過來讓她再說一遍。她想了想,偏著頭努力去望陸無硯的側臉,問:“三哥哥,你不高興嗎?”

陸無硯正給她纏紗布的動作滯了一瞬,又繼續扯著紗布一圈一圈纏在她的手上,最後在掌心系了個結。他一邊系結,一邊說:“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亂動,不要再壓到手背,記住了嗎?”

“記住啦!”方瑾枝使勁兒點頭。

陸無硯把她到膝上,去解纏在她額頭上的紗布。她額頭上的傷要比手上深一些,幸好沒有再磕著、壓著。陸無硯換了另一種藥膏為她塗抹,又用方方正正的紗布覆在傷口上。他並沒有立即取了長條紗布纏在她的小腦袋上,而是解開綁著方瑾枝頭發的綢帶。

方瑾枝本來就黏在一起的頭發落下來,亂蓬蓬的,瞧著像個小傻子。

陸無硯將木盆拉過來一些,木盆裏灑落著木槿和皂角。他探手試了試水溫,冷熱適宜,才讓方瑾枝橫躺在她的腿上,小腦袋垂下來,正好被他寬大的手掌接住。

陸無硯拿了錦帕遮了她的眼睛,並額角的傷口。然後才用掌心捧了溫水,一點一點弄濕她的頭發。長指為梳,就著木槿伴著皂角浸泡的溫水,慢慢梳理方瑾枝黏在一起的長發。

等到洗幹凈了,入烹捧著另一盆溫水進來,替換了這一盆。新搬過來的這盆溫水裏,沒了木槿和皂角,卻撒了幾片玉蘭和山茶的花瓣,飄著淡淡的幽香。

陸無硯又一次試了水溫,才仔仔細細地將方瑾枝發絲見的沫子洗去。他拿了厚實的棉帕將方瑾枝所有的頭發包裹起來,按壓了一會兒,又輕輕揉搓。

直到棉帕將她長發上的水漬吸了大半,才從入烹的手裏接過木梳,將她的長發梳理好。

“起來了。”陸無硯將遮擋著她眼睛的錦帕拿起來,才發現方瑾枝的大眼睛緊緊合著,她呼吸勻稱,竟是睡著了。

“她不是睡了一整日?”陸無硯有些疑惑地望著入烹。

入烹搖搖頭,也是答不上來。入茶的確說她睡了一整日,應該是錯不了的。

“三哥哥……”方瑾枝揉了揉眼睛,努力睜開一條縫兒。她咂了咂嘴巴,笑嘻嘻地說:“被三哥哥伺候著可舒服啦!”

一旁的入烹苦笑,心道:能被我們爺伺候,您可是第一份吶!

陸無硯輕輕笑了一下,拿起紗布,將她小腦袋重新纏起來,把傷口處的藥固定住。又囑咐她不許亂動,免得將頭上的紗布弄掉。

“好好好,瑾枝都記下啦!”

他微微側轉了身,從身後的案幾上拿了個廣口的琉璃矮瓶,蓋子掀開,裏面是淺淺的杏色糕脂,晶瑩剔透。緩緩有一種淡淡的清香溢出來,絲絲縷縷。陸無硯用食指指腹輕輕抹了一層琉璃矮瓶裏的糕脂,然後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方瑾枝裂開的唇瓣上。

方瑾枝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尖舔了一下,新奇地說:“甜的!”

“不是吃的,別舔。”陸無硯看她一眼,用重新將她舔掉的糕脂補上。

“哦……”方瑾枝打了個哈欠,轉了個身,面朝著陸無硯的腰身,一雙小手更是極為熟稔地環住陸無硯的腰。陸無硯仔細給她塗抹的唇脂竟是全蹭到了陸無硯的身上。

陸無硯苦笑著。

立在一旁的入烹詢問:“那煮好的蜜梨羹還端上來嗎?”

“暫時先……”陸無硯的話還沒有說完,方瑾枝一下子坐起來,她睜著大眼睛望著入烹,說道:“蜜梨羹?入烹煮的蜜梨羹嗎?是上次吃的那個可甜可滑的蜜梨羹嗎?”

“是,是上次給表姑娘煮過一次的那個蜜梨羹,可甜可滑的那個蜜梨羹。”入烹忍俊不禁。

陸無硯看了方瑾枝一眼,沖入烹點了點頭,入烹忙轉身去端蜜梨羹。

陸無硯將腿上的小姑娘拎起來,讓她面朝著自己,跨坐在他身上。笑問:“裝睡,嗯?”

“沒有呀!”方瑾枝眨巴著一雙十分無辜的大眼睛,“三哥哥這裏可暖和,還香氣縈繞。被三哥哥照顧著好像做夢一樣!那滋味兒呀,就好像變成九天玄宮裏的小仙女兒啦。只要靠著三哥哥就哪哪兒都不疼啦!我、我……我沒有裝睡。我那是沈浸在這種美妙的滋味裏,不可自拔啦!”

陸無硯瞪她一眼,“好好說話!”

方瑾枝立刻洩了氣,癟了癟嘴,耷拉著小腦袋,嘟囔:“如果我睡著了,三哥哥怕把我吵醒,就不舍得把我推走了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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